現代造字藝術 集美學、統一、創意於一身

在國外，字型學是一門專業的學科。但回望以漢語為主語的香港，「字型學」一詞卻鮮有聽聞。然而，從商舖招牌、街道指示牌、港鐵月台、報刊書籍到影視娛樂，它卻「無孔不入」。每款字型都隱藏了造字師的功力。究竟，造字師是如何將平平無奇的字詞，扭轉成集美學、創意與獨特於一身的字型？

「字型設計在美學、歷史與藝術上的精湛之處是科學所無法精確捕捉的。」── 喬布斯 (Steve Jobs)

記者：張馨文?? 編輯：黃雅婷

一個輟學生在校園無所事事地遛躂，校園一隅的海報留住他的腳步，使他停下來，默默注視海報上的手謄文字，思考起字型學的作用。十年前，輟學生雖放棄了學業，卻沒有放棄字型學；十年後，他發明了世上首台以美觀的活版印刷字為字型的Macintosh電腦──他，就是震撼世界的「蘋果教主」喬布斯。字型學，成就了喬布斯的成功，並建立了優雅而簡潔的蘋果美學。字型設計無處不在，所有文字都需經由字型設計師賦予其生命力，可惜這種行業在香港一直不被重視。

字型學無處不在

「西方文字是符號，漢字是圖畫。而且中文常用字高達13,000個，要讓一萬多張不同圖畫看來一樣大、有一樣的感覺，確實具挑戰性。」── 柯熾堅

柯熾堅，造字界翹楚，是香港資深的字體設計師，研發過不少經典、實用且美觀的字體。他的作品隨處可見，從港鐵的月台站名和指示導向系統的「港鐵宋」，到被蘋果電腦收購，應用於大小報章的標題、政府文件和指示牌的「儷宋」和「儷黑」，以及近年研發的「信黑體」，全都出自柯的手筆。

「造字法則」： 三步成字

柯熾堅透露做字有三個法則，一是美感。美感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明。惟清晰、統一和鮮明的字型就是「美」的原則。如放在港鐵站牌上的「儷宋體」，結構均稱、筆劃圓潤、水滴式點劃，令行人一目了然。

二是字型大小要一致。漢字如在九宮格裡寫字，尤其是設計方正的字時，一般會把字於正方框裡填滿，如「門」、「國」。看似簡單，但遇上其他結構的字時就很考功力，如長形的「月」字，若改成方形設計就會顯得笨拙。這時就要想想如何才可保留「月」的「中宮收緊」而不失統一。他舉例說，「信黑體」將「草」字中的「日」設計成向橫緊縮，凸顯了字體本身的輪廓。

三是高低、上下要平衡。例如造「上」和「下」二字時，它們各自的一橫不能緊貼著方格的上下底線。造字師要懂得如何「落筆」，字型看上去才有最好的視覺效果。擺位不同，字型的風格也有所不同，如楷書的跳動感就較大。

Justfont，中文市場第一個雲端字型服務商及社群經營的字型公司，其編輯蘇煒翔補充道：「字型設計功力最深厚之處，就是字體如何做到勻稱、平穩得來，仍保持韻味、美麗和誘目，同時又可長時間閱讀而不讓眼睛疲累。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閱讀，生活的一切溝通能夠順利運作，全賴這種看似平淡無奇但設計極為精良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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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出學問

蘇煒翔指出，凡屬藝術，即講求靈感，靈感之源源於生活與日常，多觀察身邊的事物，人人都是字型鑑賞家，「所以逛街時看看招牌其實已經在學習字型設計」。他認為好的「字型觀察者」看的不只是字型的美醜，同時亦伴隨著思考──為什麼這家店要用這種字型？如果貪其優美，有何原因？如果看上去醜陋，又有何改善空間？

蘇續指，有天他經過街市的一間肉丸店，看到其招牌用了肉感淋漓的疊園體，心中不禁拍案叫絕，連連驚嘆設計者的巧妙。但只透過觀察而得的學問，並不能達至「成就」，如果想成為造字師，日籍歐文字體設計師小林章說過一句話──「字體設計就像踢足球，只在場邊觀看是不可能成為足球員的」。蘇煒翔建議有心成為造字師的年輕人，現在就應開始學習書法、練習畫字，將作品交予專業設計師或線上社群過目評價，聽取不同聲音。

盛放的造字時代

談到造字界的發展，柯老師和Justfont創辦人葉俊麟都有一樣的慨嘆。在國外，字型學是一門專業的學科，甚至是一個獨立的學系；在香港，它卻只是一門選修科的一個課程裡的一堂課。雖然在日本，字型設計師是一個崇高的行業，但自古以來，從刻字工匠開始，這種職業在華人社會始終不被重視。許多人都不認識字體設計這門職業，甚至認為字型不用付費就能取得，將其視之為「理所當然的藝術」，無視了造字師的心血」。字型設計行業在過去十年間如一灘止水，但隨著網路的興起及「信黑體」的登場，為造字界帶來了新的曙光。

葉俊麟說：「網路讓我們明白消費者並不是對字體毫無感覺，只是過去一直沒有渠道讓他們全面地理解這門藝術；而『信黑體』亦讓向來不重視字型品質的廠商，看到中文字型原來也可做到這種地步。」葉對字型設計的未來抱著信心，「字型設計最好的年代已經揭幕。網路的力量使我們開始期待……我們更應把握著這一波趨勢，讓整個字型設計產業出現正向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