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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

沙士十年 疫境重生 笑容再現

2003年3月,「沙士」入侵香港,造成1,755人染病,299人死亡,疫戰持續足足三個月。一場「非典型」疫症奪去幾百個寶貴生命,拆散上百個溫馨家庭,更摧毀了香港的經濟和民生。當年六百多萬香港人同生共死,「十年人事幾番新」,各位沙士康復者如今過得好嗎?各位沙士勇士當初的熱誠還在嗎?各位香港人還記得他們嗎?

記者:伍詩雅 譚嘉意 編輯:楊婉婷

疫境自強﹕面對來歷不明的沙士病毒,香港人在一片慌惶中,利用十年的時間,重新站起來,依靠的,是大自然的生命力,是助人為樂的心,是互相扶持的信念……

迷失七年 大自然中重拾生活
十年前的愚人節,上天給正值中年的蘇志強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令他從此走上崎嶇不平的人生。當日,蘇志強到大埔那打素醫院探訪因跌倒而入院的叔父,碰上部分從威爾斯親王醫院轉來的內科病人,當中有些「隱形」沙士病人,病毒在病房擴散,其他病人和包括他自己在內的訪客都不幸染病。

從感染沙士,至今過去了十年蘇志強現已60歲,他憶述當時住院經過時仍然心有餘悸。在醫治過程中,其體重不斷下降,經常感到四肢無力、呼吸困難,連通電話的力氣也沒有。「看見同房病友逐一去世,社會對病毒疫潮又好像束手無策,我每日躺在病床,只能以恐懼和無助的心情面對。」但一個月後,蘇志強終於踏出鬼門關,家人亦證實沒有受感染,那是他最快樂的一天。

可惜藥物治療的後遺症再次將他推向絕望。「醫生說我已完全康復,但我依然覺得不是,因為身體機能衰退得太快,不單止四肢經常感到痠痛,視覺、記憶也變差。」蘇志強長期躲在家中,困擾和擔心令他經常失眠,情緒也漸漸不受控制,常感抑鬱不暢,開始對一切事情失去信心和興趣。「我迷失了整整七年,雖然期間努力接受治療,但一停下就覺得生活沒有幹勁。」

直到後來有一次登山,大自然的清新空氣讓蘇「重獲新生」。以前是五金技工的他,一年多前在山上製造健身器材,方便上山晨運的人。對於已近耆老之年的蘇志強而言,製作過程雖然辛苦,但帶來的快樂卻可紓緩後遺症帶來的痛楚。登山期間,不斷有晨運客感謝蘇志強,他都以一句「助己助人而已」回應,完美示範「心態決定生活價值」。

「疑似中招」律師助人為樂為樂

受到沙士病毒折磨的,不一定是真病人,亦有「假病人」在這場疫症中,枉受無妄之災。香港沙士互助會會長林志釉律師在沙士爆發期間持續發燒,出現沙士的病徵,接受三個月治療後康復出院,但及後覆診卻驗出體內沒有沙士抗體,醫生懷疑他並無染病。林志釉當時沒有發怒,「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已經無感覺了。」他在接受治療的過程中,服用大劑量的利巴韋林和類固醇,幸好沒有骨枯、各種痛症等後遺症,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雖然林志釉不知是否算作沙士康復者,但他仍然加入互助會,更先後擔任副主席及主席的角色。「過去的經歷,包括住院隔離、接受治療,每晚聽到其他病人的啜泣聲,到康復後回到社會遭受歧視,令我覺得自己和真正沙士病人分別不大,不應以有沒有抗體區分康復者身份。」死裡逃生的他相信通過這獨特身份,加上專業知識,成為沙士互助會會長後,可幫助有需要的沙士康復者。

餐廳上下齊心 患難見真情

沙士橫行的一年,人人足不出戶,很多服務行業都面臨經營危機。從小入廚的三姐蕭秀香,早年為幫朋友,接手位於將軍澳較偏僻位置的餐廳。憑其美味小炒,餐廳的名氣愈來愈大,生意亦漸上軌道。惟沙士期間,餐廳生意隨即下滑,「生意真是『一個天一個地』,沙士前每晚可以做十桌、八桌生意,但沙士期間最好一晚僅賺650元。」

夥計意識到餐廳生意不景氣,便主動說﹕「老闆娘,不要解僱我們!我們輪流放假、減人工!有我們撐?,一定熬得過的!」最後三姐把自住的房子賣掉,沒有扣過夥計半分工錢。

此場疫症風波,令三姐對烹食更加堅持,「沙士期間的收入來源都是靠熟客,如果你專心一致去做好一件事,別人一定會感受到。」三姐透露,沙士過後餐廳也曾經遇過大難題,幾乎想過結業。但她回想到,艱難的沙士一役都能捱過,最後她憑藉堅強的信念,也一一克服困難,使餐廳得以生存下來。

疫境求存﹕即使沙士病毒傳染性強,一群盡心盡力、無怨無悔的醫護人員及研究人員亦勇於面對,尋求解決的方法,並帶領著香港人走出沙士陰霾。

「亞洲英雄」與「抗疫勇士」

當年任職威院內科及藥物治療學系系主任,現為中文大學校長的沈祖堯,被《亞洲週刊》封為「亞洲英雄」,抗疫形象深入民心。當時威院內科大批醫護人員受感染,沈祖堯坦言,當時每天帶著很害怕、很沉重的心情上班,因為「每天都可能有更多同事染病,可能看到更多人進深切治療部,甚至死亡」。

處理這個世紀疫症,沈祖堯盡心盡力。然而,2004年立法會專責委員會調查沙士事件時,社會謠傳委員會將「點名」批評沈祖堯,質疑他在威院爆發疫情後重開8A病房並不恰當。雖然報告最終未有指責他,但壓力過大令「亞洲英雄」心律不正及患上抑鬱症如今雖然不再抑鬱,但仍要服食心臟病藥物。

除了「亞洲英雄」,其他「抗疫勇士」亦感觸良多。原本不是8A病房護士的梁美儀,因當時威院人手緊張,而被調配到8A病房。被通知要照顧沙士病人的一刻,她心中稍感害怕和猶疑,但眼見很多同事因工作而染病,便跟自己說:「自己可以出的力很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但在病房工作不到三日,梁美儀不幸受感染。

另一8A病房的護士陳可恩是首批染病的醫護人員。她表示,當時醫院上下齊心,作為專業醫護人員,她會自行探熱,又幫助其他病人量血壓等,減輕同事負擔,「幫到手的都會盡量做」。

自我隔離 有家歸不得

一批批淘大花園E座居民乘坐旅遊巴到渡假村隔離,他們無奈和惶恐的面孔,香港人記憶猶新。被迫隔離的又豈止他們?一眾沙士英雄為免將病菌傳染家人,自願搬到醫院宿舍暫住,沒有絲毫怨言。沙士爆發期間,沈祖堯足足三個月沒有回家,獨自入住宿舍,期間偶爾回家一見妻女,但仍要分桌吃飯。

當年中大內科及藥物治療學系吸吸科主任許樹昌亦於威院內科病房工作,,回想十年前的一晚,他獨自在旺角吃晚飯時,湊巧碰見父母,卻只可離遠打招呼,不敢接近他們,恐怕傳染病毒。又為了不讓鄰居知道他在8A病房工作,造成鄰居恐慌,許樹昌每晚午夜時分才回家,幾乎沒有接觸醫院和傳媒以外的人,形同自我隔離。

梁智鴻︰沙士更顯醫護情操

沙士爆發初期,醫學界對疾病源頭和傳播方式亳無頭緒,整個香港像「霧裏行軍」。作為醫院管理局最高領導者,前主席梁智鴻指沙士來得太快、太急,醫管局無法短時間內衡量爆發的規模和程度,只能盡快找出病源,以免引起公眾恐慌。「當感染人數不斷增加,醫護人員逐一『中招』,醫院內部彌漫死沈沈的氣氛,我不僅要處理日常管理工作,還要提升同事士氣,讓他們明白我們正共同面對困難。」

打勝這場來得快、去得快的仗,梁智鴻馬上要面對另一個難關。他選擇承擔所有沙士疫潮中的責任,「我堅持我們沒有犯錯,但作為總指揮,為了下屬及前線人員能夠安心工作,不用活在被解雇的惶恐中,我選擇承擔全部責任而辭職。」問到如果他再選擇一次會否辭職,他堅定回答「一定會」。

十年過去,醫護人員高尚的情操令梁印象深刻。「沒有一個前線人員因病毒而離開,眼見同事不幸病倒,所有人雖然憂慮,但仍奮不顧身的為病人服務。」後期由於人手緊張,不少外科醫護人員也要「披掛上陣」。他憶述同事們根據各人的家庭狀況分配工作,年輕單身者自動請纓進入內科病房,讓要養家、獨子、懷孕者能放心工作。這些行為令梁十分感動,亦更敬重他們。

醫身 醫心

經過多月的治療和觀察,沈祖堯發現沙士病人跟普通病人分別很大。當時香港傳媒不斷報道最新的感染和死亡人數,整個社會處於恐慌狀態,令沙士病人產生自卑感,覺得自己「不潔淨」。故沈祖堯當時除了問症聽診,還會關心病人的情緒,甚至會接近病人,拍拍其膊頭,讓他們知道沒有被嫌棄。

經此一疫,沈祖堯悟到醫學不僅是一門科學,更包含人文的關愛。有些病會帶給患者自卑感,要治癒他們,不單要治好其體內的病毒,更要治好其心靈創傷。「從前我只是疾病的醫生,不是病人的醫生;現在會以病人為本,不會只著眼於疾病本身。」

不幸「中招」的梁美儀則表示,當時社會氣氛對她影響很大,整天躺在病床上,面對逐日增加的死亡人數,深感無奈,不停胡思亂想:下一個會否是自己?嚐過沙士的味道,經歷過身心的煎熬,令她明白照顧病人情緒的重要性。

疫境的反思﹕沙士為香港帶來的傷痛和打?,已無法改變,但如何從傷痛中前進,以及完善傳染病防疫措施,是應著眼之處。

處理新型病毒 難上加難

許樹昌表示,當年處理沙士有兩大困難,當時引起沙士的冠狀病毒是一個百分百全新的病毒。3月7日,第一個沙士病人入住威院8A病房,相隔接近兩星期,在3月22日,香港大學醫學院微生物學系病毒科主管裴偉士和微生物學系主任袁國勇領導的研究小組,才找出沙士的元兇是一種全新的冠狀病毒。

及至四月才生產第一代病毒測試劑,但其敏感度只有五成,即使結果是陰性,亦不能排除是沙士。許樹昌形容情況就像「在黑夜的戰場打仗,看不到敵人在哪裡」。

另一困難點是當時所用的藥物,如利巴偉林、抗生素等只是「水槍」,並不能有效對抗病毒,醫學界至今仍未研製出對付這種冠狀病毒的藥物。面對全新病毒,既沒有有效診斷測試,又沒有合適「武器」,故處理上遇上極大困難。

高度傳染性 加強預防

沙士是高度傳染性的疾病,病毒由飛沫在空氣傳播,許指出,當年8A病房的設計是典型舊式公立醫院病房,只用布簾隔開病床,加上當時正值流感高峰期,需要「加床」,所以病床之間空間很少,「一個噴嚏就將病菌傳染給鄰床病人」。
由於飛沫有重量,大約一米的距離就會落地,故沙士之後,當局規定病床間至少相隔一米,以防飛沫傳播病毒。

另外,當年威院病房每小時只換空氣三至四次,頻率十分低,以致病毒在病房長時間停留,加快擴散速度。沙士後,多間醫院都加設負氣壓病房,每小時換空氣10至12次,減低病毒傳染的機會。

沈祖堯亦同意本港在預防傳染病方面進步不少,例如醫院增設洗手盆、消毒液。更重要的是市民對傳染病警覺性提高不少,「沙士發生前沒有人會戴口罩上街,如今在街上看見有人戴口罩亦不出奇」。

身心後遺多 宜多關注

沙士事件至今相距十年,但沙士互助會主席林志釉指,不少康復者依然活在陰霾之中,每天面對後遺症、經濟、心理創傷等問題。有些患者雖然已康復,但對於情緒管理的意識薄弱,不懂尋求治療。「他們經常會覺得有人將自己標籤,所以會刻意迴避接觸他人。」

此外,有會員反映政府給予的資助愈來愈少,當醫生認為康復者機能回復正常時,就會停止發放基金,令不少退休或失去工作能力的基層康復者生活百上加斤。林表示,互助會將會審視發放基金的準則,為他們爭取應有的權益。

2003年沙士回顧

世紀疫症—沙士(SARS,前稱非典型肺炎)是指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病原體是一種冠狀病毒。沙士起初在廣東出現,二月中傳至香港。期間共有1,755位市民,包括321位淘大花園住客、378位醫護人員受感染,其中299人不治身亡。

2003.1.18 神秘肺炎襲擊廣東省中山市。
2003.2.17 仁安醫院接收一名由廣州抵港的女士,於四月被證實感染沙士。
2003.2.21 一名在廣州醫治沙士的教授與妻來港,在某酒店住了一晚,令十位人士受感染,為沙士源頭病人。
2003.3. 一名本地居民入住威爾斯親王醫院,初步診斷為患上社區型肺炎,是上述酒店爆發疫症的個案,並證實為威爾斯親王醫院沙士源頭病人。
2003.3.10 威院內科8A病房共11名醫護人員染病請假,出現呼吸道感染症狀。醫院關閉8A病房。
2003.3.14 一名在深圳工作的人,入住其弟位於九龍灣淘大花園的單位,證實患上沙士,並確定為淘大沙士源頭病人。
2003.3.15 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沙士「對全世界衛生的威脅」,並指沙士已有由亞洲蔓延全球之勢。
2003.3.22 香港大學宣布已從95%病人身上找出沙士病原體為冠狀病毒。大學研制快速測試法,一小時內測試病人身上是否有抗體。
2003.3.24 衛生福利及食物局專責小組發現大部分病人在病發初期接受高劑量利巴韋林和類固醇,情況得到改善。
2003.3.25 政府成立沙士高層督導委員會。
2003.3.29 全港學校停課。
首批感染沙士的醫護人員及病人康復出院。
瑪嘉烈醫院零時開始關閉急症室服務,並接收來其他醫院的沙士病人。
2003.4.2 世衛發出香港及廣東地區的全球旅遊警告。
2003.4.19 淘大花園E座除「疫廈」名。
2003.4.28 5中學一、二年級學生復課。
2003.5.16 世衛公布與香港政府合作的淘大花園大規模爆發調查報告,確認U形聚水器、抽氣扇、 及門窗開關等是導致疫情擴散的因素。
2003.5.19 小學三年級和以下的學生復課,包括弱智兒童學校。
2003.5.23 世衛撤銷對本港及廣東省的旅遊警告。
2003.6.3 香港首次錄得零感染,沒有新增個案。
2003.6.23 世衛將香港從沙士疫區的名單上除名。
資料來源︰醫學博物館

《San Po Yan Magazine 新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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